贝壳财经 | 石永红：提请欧委会纠正初裁错误认定并终止调查

中国机电产品进出口商会副会长石永红 

“在抽样调查和整个应诉过程中，我们一直在与欧委会进行沟通、提交书面抗辩意见，同时组织中国企业开展交流会，就如何应对欧盟反补贴调查与企业进行了密切沟通交流。”7月29日，中国机电产品进出口商会（简称“中国机电商会”）副会长石永红在接受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专访时表示。

十天前，石永红率代表团在比利时布鲁塞尔参加了欧委会举办的欧盟对华电动汽车反补贴调查初裁后听证会。会上，石永红代表电动汽车行业向欧委会阐述了中方观点——中国电动汽车产业提请欧委会纠正初裁错误认定并终止调查。

今年7月4日，欧委会公布初步裁定，对中国电动汽车征收17.4%至37.6%的临时反补贴税。按照欧盟反补贴程序规定，预计欧委会将于2024年11月初做出最终裁定。

中国机电商会受12家中国主要电动汽车企业授权，作为利害关系方参与损害调查程序。石永红表示，欧盟和中国电动汽车行业的发展和成长在于合作而非冲突，中方仍然对本次调查取得一个平衡的解决方案持开放态度，并抱有希望。中国机电商会将继续代表中国电动汽车行业做好案件应对工作，维护电动汽车企业合法权益。

贝壳财经：7月18日，你率代表团参加欧盟对中国电动汽车反补贴调查初裁后听证会，表达了哪些抗辩意见？

石永红：听证会上，中国机电商会代表行业重点就欧委会在初裁报告中存在的错误、不合理的认定以及违反世贸组织规则等方面阐述了中方观点。

首先，欧委会对中国出口商未按照规则和以往实践采取出口量最大原则进行抽样，只抽取了代表中国总出口39%的三家中资企业，同时对欧盟产业抽样的产销量代表性较低，抽取的四家欧盟企业占欧盟产业的产销量分别只有30%和32%，导致欧委会的价格影响分析以及欧盟产业微观经济指标的数据收集等方面都存在底层代表性问题。

第二，欧委会在价格比较中违反了肯定性证据和客观审查的义务。通过对比三家中国抽样企业和四家欧盟抽样企业的价格，欧委会认定中国企业存在12.7%的价格削减，并作为认定损害威胁的最重要支撑。但是，欧委会未考虑外资品牌产品对欧盟的出口价格，这些外资品牌产品出口占到中国对欧盟总出口的70%左右。如果考虑，那么中国产品很可能对欧盟产品不存在价格削减，从而逆转损害威胁的结论。另外，欧委会拒绝考虑品牌溢价、物理差异及细分市场等因素对于价格比较的影响。尤其是，欧委会在没有调查和证据的情况下就认为，欧盟产品在燃油车领域积累的品牌溢价，在电动车领域不存在，这一认定违背全世界市场和消费者的普遍认知。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欧委会在程序上也严重缺乏透明度。例如在欧盟产业未提出匿名保密申请的情况下，欧委会统一要求欧盟生产商匿名，严重损害了中国出口商的抗辩权利；欧委会在初裁中引用了大量自主搜集的外部信息作为欧盟产业的宏观经济指标，而这些信息在此之前没有披露，也没有被归入案卷，欧盟相关做法严重缺乏透明度。

贝壳财经：中国机电商会如何为中国企业抗辩？

石永红：2023年10月，欧委会发起了针对中国电动汽车的反补贴调查。中国机电商会受包括3家中国抽样企业在内的12家中国主要电动汽车企业授权，作为利害关系方参与损害调查程序。截至目前，中国机电商会已组织企业召开案件工作会11次，代表行业向调查机关提交行业抗辩意见6篇，发表公开声明4次。商会代表中国电动汽车行业从本案调查程序、损害威胁、因果关系等方面，就欧委会不公正、不合理、不透明的做法进行了抗辩。

中国机电商会将继续代表中国电动汽车行业做好案件应对工作，维护电动汽车企业合法权益。

对终裁前找到一个平衡的解决方案抱有希望

贝壳财经：7月中旬，欧盟对中国电动汽车临时反补贴税在欧盟成员国中进行的投票结果出炉，如何看待此次投票？

石永红：我们也非常关注这次投票，实际上欧委会就初裁做了一个咨询性的投票。投票没有约束力，却能反映出各个成员国对于这一案件的基本态度和立场。

投票书面意见结果为：12个欧盟成员国支持，4个反对，11个弃权。结果首先反映出欧委会成员国对于这一案件还是存在非常大的分歧，不赞成超过多数。

贝壳财经：如何看待欧委会对中国电动汽车启动反补贴调查？

石永红：欧洲是传统汽车制造强国，近几年中国电动汽车出口高速增长，特别是开始进入欧洲的传统汽车市场。中国电动汽车有很强的竞争力，欧盟在电动汽车转型方面相对较慢，给欧盟电动汽车产业造成了较大压力，所以欧盟对中国电动汽车加征关税的措施，实际上是一种贸易保护主义的做法。此外，欧委会去年宣布启动中国电动汽车反补贴调查，还有一些政治因素的考虑。

我们对初裁报告进行了仔细研究分析，有很多认定是不合理的，也不符合WTO相关规则。实际上，很多做法跟欧盟反补贴调查的规则和其过去的一些习惯性做法也不太一致，整个报告缺乏公正性客观性，所以我们提出了抗辩意见，且在7月18日参加听证会时，当面把这些不合理之处做了抗辩。

贝壳财经：终裁开始倒计时，中国机电商会将采取哪些措施维护中国企业合法权益？

石永红：初裁公布后，我们要求欧委会举行听证会，并就初裁提交书面抗辩意见，这是法律赋予的权利。同时我们也注意到中国政府和欧委会已在技术层面举行多轮磋商，希望尽快达成双方均可接受的解决方案。

中方强烈要求终止调查，那么可能需要找到一个中欧双方都能够接受的解决方案，既照顾到欧方的一些焦虑和关切，同时也要维护中方企业的正当合法权益。

当然，我们对于本次调查在终裁之前能够找到一个平衡的解决方案抱有希望，也希望欧方和中方能够相向而行，展现最大诚意，来共同维护中欧汽车产业合作大局。

加征关税影响竞争力，合作的前提是公平竞争

贝壳财经：欧委会加征临时反补贴税，对中国电动汽车出口欧洲有何影响？

石永红：加征关税会影响中国电动汽车企业在欧洲的竞争力。中国汽车企业进入欧洲市场的时间不长，品牌影响力和知名度正逐步提升。如果因加征关税大幅提高售价，对车企尤其是自主品牌在欧洲市场的销量会造成影响，且影响会因税率不同出现分化。

贝壳财经：中国车企在欧洲市场的战略规划是否出现调整？

石永红：多年来，中国电动汽车行业依靠自身不懈努力，在产品研发和技术创新上下功夫，同时也凭借自由竞争和完备的供应链体系累积优势、获得不断发展，为包括欧洲在内的全球消费者提供了绿色、环保、高性价比的电动汽车，得到了广大消费者的高度认可，促进了全球汽车产业链的安全发展，也为实现全球绿色低碳目标做出了重要贡献。

中国车企愿与欧洲车企开展更广泛、更深入的交流与合作，包括积极考虑全球化布局，但合作的前提是公平竞争。欧委会在欧盟电动汽车反补贴调查中采取的不公平不公正的做法，严重阻碍中欧企业间的合作。

此外，欧盟《外国补贴条例》（简写为FSR）已于2023年7月12日开始实施。截至2024年6月，欧盟共针对中国企业发起3起深度调查、1起主动调查，1起突袭检查，还有数十起涉及中国企业的投资并购项目可能受到FSR调查影响。欧盟针对中国企业发起多起FSR调查，目标指向明显，具有事实上的歧视性，涉嫌违反世贸组织最惠国待遇、国民待遇等相关规则，严重扭曲了公平竞争环境，并给中国企业在欧经营和发展造成了严重负担。中国机电商会在此提醒企业，在海外市场布局时，要充分考虑多重因素影响，合规经营、有的放矢，防范可能风险。

贝壳财经：对于中欧经贸往来有何建议？

石永红：中欧汽车产业链相互依赖、合作前景广阔，多年来已形成共融互通的发展格局。中国一直秉持开放包容的合作态度，支持欧盟汽车企业在华投资和经营，以合作和对话实现中欧双方优势互补、共同发展。中国是欧盟重要的燃油汽车出口市场，也是欧盟汽车企业投资的重要市场。中国电动汽车产业从欧盟企业采购大量零部件，一些中国车企和电池企业还在欧洲投资设厂，将工作岗位和产业技术带到欧洲。欧方当前调查将对双方汽车产业利益交融的良好势头造成冲击，破坏双方乃至全球的汽车产业链供应链的稳定。

欧盟促进当地绿色产业发展的最好方式不是对中国产品采取贸易保护措施，贸易保护主义从来无法真正保护、发展欧盟相关产业，相反会阻碍其长远竞争力。只有中欧汽车产业之间开展合作、互利共赢，才符合彼此根本利益。

中欧互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合作潜力巨大。中国机电商会希望欧方秉持开放合作态度，以对话促交流，以合作促发展，审慎使用贸易救济措施，支持中欧汽车产业在产品研发、技术进步、知识产权保护、投资便利化等方面开展全面合作，共同为促进全球电动汽车产业链健康发展、应对全球气候变化、实现碳中和目标而共同努力。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张冰 编辑 王进雨 校对 杨许丽